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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秦弋没有梦见方牧也,他梦到了小时候的那只金毛。
他梦见在阳光温柔的午后,他和金毛一起在小花园里追逐,秦弋掬起池里的水泼到金毛身上,金毛眯着眼抖落,细碎的水珠挥洒开来,被阳光包裹着,每一粒都是金色闪耀的,秦弋被晒红了脸,笑着去挡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听见有个声音,叫他:“哥哥。”
他回过身,阳光陡然刺眼,视线里一片白色的亮光,还没等看清喊他的那个人,秦弋就从梦中惊醒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秦弋像是从明亮的梦境跌回了现实。
他的怀里一片空落,再也没有那个软软奶香的身体。
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的,秦弋想起,曾经有一次,方牧也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问他:“哥哥,雨从那么高的地方掉在地上,会不会疼呢?”
雨会不会疼呢?也许会吧,可那就是它们的生命轨迹,在苍穹上凝结,落下云端,跌在地上,蒸发或是没入泥土里。
秦弋开了灯,他疲惫地抵着额头坐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拿过床头柜抽屉里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方衍修之前给他的有关方牧也的身份资料,里面有方牧也从前的照片。
其中一张,是小时候的,大概两三岁的样子,耳朵小小的,尾巴也小小的,整个人小小只,粉雕玉琢的模样,睁着乌黑潮湿的眼睛看着镜头,嘴巴好奇地张着。
幼犬的懵懂和对世界的新奇感在方牧也的身上以人形的方式体现出来,让人很想去抱一抱亲一亲。
秦弋拿起抽屉里的手机,是他之前给方牧也用的那个,他打开微信,界面只有唯一一个聊天框:哥哥。
点开聊天记录,秦弋一张张地翻看方牧也曾经给自己发过的照片,将所有语音一条条听过去,于是那些时光就在脑海里重演了一遍,原本温馨的日常成了一种折磨,秦弋揉着干涩的眼睛,满心苦楚。
他多想知道方牧也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哭,睡不睡得着,晚饭有没有吃饱,用的沐浴露是不是喜欢的味道。
小家伙睡前总喜欢咕咕唧唧地说很多话,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陪他说话。
秦弋这样想着,再也没睡着,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秦弋告诉刘姨以后不用过来了,方牧也被他的家人接走了。
刘姨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牧也有能照顾他的家人,是很好的事,但是他现在一定很想你。”
秦弋笑了一下:“没事的,等他好了,可能对这段时间的记忆就看开了,慢慢的也就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呢,牧也最需要爱的时候你是陪在他身边,好歹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是没办法代替的。”
挂了电话,秦弋仰在沙发上,望着顶上的吊灯,长长地呼了口气。
然后他慢慢起身,换了衣服去公司。
他其实并没有心情工作,他只是需要忙碌的公事来占据脑海中的想念,只要有事可做,日子就不那么难熬了。
秦弋是在玩具房里发现方牧也的日记本的。
他一直不太敢踏进去,满屋子的玩具和淡淡的颜料味道,都在叙述这个房间里曾经坐着一个男孩,他玩玩具,画画,看书,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充满期待地等他的哥哥回家。
秦弋拿着书桌抽屉里那一大叠的画,准备将它们收放在玩具房里,他前些日子像是着了魔,在书房工作着就会忍不住打开抽屉,拿起方牧也的画一张又一张地看,正如他每个夜晚都会忍不住自我折磨般地去听方牧也的微信语音一样,好像有了瘾,即使知道不应该,薄弱的意志却还是输给了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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