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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给这个淘气的欲望鼓动得难以抑制时,就找来妹妹,乘着爷爷午睡的当儿,悄悄溜到从走廊通往后院的小门口。
我脱下褂子蒙住头顶,用扣上衣扣儿的前襟遮盖下半张脸,只需一双眼。
又把两根竹竿接绑起来,作为捣毁马蜂窝的武器。
我和妹妹约定好,她躲在门里,把住关口,待我捅下马蜂窝,赶紧开门放我进来,然后把门关住。
妹妹躲在门fèng后边,眼瞧我这非凡而冒险的行动。
我开始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好奇战胜了胆怯。
当我的竿头触到蜂窝的一刹那,好像听到爷爷在屋内呼叫,但我已经顾不得别的,一些受惊的马蜂轰地飞起来,我赶紧用竿头顶住蜂窝使劲地摇撼两下,只听&ot;通&ot;,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掉下来,跟着一团黄色的飞虫腾空而起,我扔掉竿子往小门那边跑,谁料到妹妹害怕,把门在里边插上,她跑了,将我关在门外。
我一回头,只见一只马蜂径直而凶猛地朝我扑来,好像一架燃料耗尽、决心相撞的战斗机。
这复仇者不顾一死而拼死的气势使我惊呆了。
我抬手想挡住脸,只觉眉心像被针扎似的剧烈地一疼,挨蜇了!
我捂着脸大叫,不知道谁开门把我拖到屋里。
当夜,我发了高烧。
眉心处肿起一个枣大的疙瘩,自己都能用眼瞧见。
家里人轮番用醋、酒、黄酱、万金油和凉手巾把儿,也没能使我那肿疮迅速消下来。
转天请来医生,打针吃药,七八天后才渐渐复愈。
这一下好不轻呢!
我生病也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以致消肿后的几天里不敢到那通向后院的小走廊上去,生怕那些马蜂还守在小门口等着我。
过了些天,惊恐稍定,我去爷爷的屋子,他不在,隔窗看见他站在当院里,摆手招呼我去,我大着胆子去了,爷爷手指窗根处叫我看,原来是我捅掉的那个马蜂窝,却一只马蜂也不见了,好像一只丢弃的干枯的大莲蓬头。
爷爷又指了指我的脚下,一只马蜂!
我惊吓得差点叫起来,慌忙跳开。
&ot;怕什么,它早死了!
&ot;爷爷说。
仔细瞧,噢,原来是死的。
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几只黑蚂蚁在它身上爬来爬去。
爷爷说:
&ot;这就是蜇你那只马蜂。
马蜂就是这样,你不惹它,它不蜇你。
它要是蜇了你,自己也就死了。
&ot;
&ot;那它干吗还要蜇我呢,它不就完了吗?&ot;
&ot;你毁了它的家,它当然不肯饶你,它要拼命的!
&ot;爷爷说。
我听了心里暗暗吃惊。
一只小虫竟有这样的激情和勇气。
低头再瞧瞧那只马蜂,微风吹着它,轻轻颤动,好似活了一般。
我不禁想起那天它朝我猛扑过来时那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与毁坏它们生活的人拼出一死,真像一个英雄……我面对这壮烈牺牲的小飞虫的尸体,似乎有种罪孽感沉重地压在我的心上。
那一窝马蜂呢,无家可归的一群呢,它们还会不会回来重建家园?我甚至想用胶水把那只空空的蜂窝粘上去。
这一年,我经常站在爷爷的后院里,始终没有等来一只马蜂。
转年开春,有两只马蜂飞到爷爷的窗檐下,落到被晒暖的木窗框上,然后还在过去的旧巢的残迹上爬了一阵子,跟着飞去而不再来。
空空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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