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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风烟俱净。
梅枝欹影,半岩春雾,浮香荷叶皆悄然散去,窗外凉月如眉,窗内的蒖蒖眸中只静静泊着这个美如月光的男子。
她徐徐低身,侧坐在藤椅左边的地上,斜凭藤椅,以手支颐,抿唇锁住将要逸出的叹息,默不作声地端详他,从他宛若刀裁的的眉,投下两翼蝉影的睫毛,有着弓弦般弧度的唇,到把持着书卷的修长指节,只觉无处不美,然而又不仅仅是美而已,他身上还有一缕不属于红尘紫陌的清灵之气,蒖蒖忍不住想,是不是再接近他一点,就能闻到他肌肤之下的草木香。
起初醒转时,蒖蒖对所处之处颇好奇,很希望能找到人问为何在此,这是何地,然而如今看到了这人,却又不并急于唤醒他来提问了。
不敢高声语,恐惊画中人。
他安眠是画卷,唤醒他是罪孽。
静谧的房中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腹鸣,她才想起自己一直未进食。
她按了按腹部,忽然想到这声腹鸣只怕会被那画中人听见,于是惊惶地看向他,好在他依然闭目而眠,纹丝未动。
她继续打量四周,发现藤椅边立着一方小小的鹤膝棹,是与椅子高度相若的小几,桌腿纤细,中间突起若竹节。
鹤膝棹上面搁着一些杯盏,其中包括一个有盖的白瓷汤盅。
而鹤膝棹旁置有一个风炉,炉中枣核炭光焰明灭,炉上铫子中还在煮着水。
蒖蒖缓步过去,揭开汤盅一看,里面盛着淡黄色汤汁,蒖蒖略一闻,辨出是鸡汤,澄清透明,犹有余温。
而汤中有一些如五瓣梅花状的面片,堆积在盅底,蒖蒖拈起旁边的汤匙一拨,梅花面片旋即飘起又落下,若花雨沉渊,甚是美观。
蒖蒖看看兀自沉睡的男子,心想这只怕是他的夜宵,郁闷地搁下汤匙。
转念又想,自己显然是被他所救,而他全身上下都写着“人美心善”
四字,那么这梅花面片必然是他煮了准备给她食用的。
于是愉快地重拾汤匙,迅速将那鸡汤面片吃完。
收拾好汤盅,蒖蒖再看鹤膝棹上茶盏,见那茶盏透明,似水晶琢成,盏底有几枚蜜渍花蕾。
此刻铫子中泉鸣若松风涧水,蒖蒖待水滚如腾波鼓浪,提起铫子,注入少许入汤瓶,又稍待片刻,再提汤瓶注水入茶盏。
盏底的花蕾被热水激起,在盏中回旋舒展,花瓣依次绽放,原来是玉蕊檀心的罄口蜡梅,外缘花瓣呈蜜蜡黄色,而中心呈紫色,花形半含,很是优雅,且蕴异香,随熟水热度升腾而上,蒸汽丝缕过处,皆是馥郁花香。
蒖蒖饮下这蜡梅花茶,心中颇感和暖。
收好茶具,重新在那藤椅边坐下,此刻才发现此地地面温暖,砖下似有炉火,热度源源不绝,令这房中薰和如春,也使她浑然忘了外间有怎样的漠漠寒林。
这温暖的感觉令她眼帘渐趋沉重,她倚靠着藤椅,像那椅中男子一般,沉沉睡去。
她是被冻醒的。
冷到醒来之前先打了个喷嚏,她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得吃了一惊,蓦然坐起,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洞穴之中,一位农妇正在把一堆干草往她身上拨。
那农妇四十多岁光景,周身上下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冷冷地拉长着脸,见蒖蒖醒来也未停下手中动作,继续把干草拨到蒖蒖身上盖住,然后坐到附近燃烧着的柴火堆旁,才道:“别睡了,若不是被我发现,你早冻死了。”
蒖蒖茫然打量周遭,半晌才问那农妇:“我为何在这里?”
那农妇道:“你都不知道你为何在这里,我又怎会知道?”
她语气冷硬,还隐含奚落之意。
蒖蒖不悦,忿然道:“我明明睡在一个又香又美的房间,身边还有一位好俊秀的公子。”
话一出口才觉似有不妥,而那农妇鄙夷的眼风已扑面而来:“怎么现在的小姑娘说起春梦来竟如此坦荡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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