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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康有为是广东南海县的人,我山表兄怎么能同他认得呢?」仲芳笑道:「天色不早了,我爽直儿告给你几句罢!
你这个人,怎么就如同睡在梦鼓里过日子的?康有为中举的原名,叫做康祖贻,后来他妄想富有四海,贵为天子,才改名康有为的。
一向就文名藉藉,谏阻中东和约一疏,竟被他号召天下士子,同声响应。
事虽未成,然康南海三字,久已脍炙人口。
若不是这件事露出马脚来,谁知他是个坏人呢?这就叫做: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
若使当年身便死,一生忠佞又谁知!
的四句千方百计了。
而且他又是翁师傅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们老兄同金坛冯煦,都是出在翁师傅门下。
俗语有句话,叫两只船合使一篷风,怎么能不认得呢?所以前年出了搜捕新党的乱子,我们老兄就由总署户部调到都察院去候补。
不然,各省的海关道同军机处的打拉密,也不知道已得了多少时了,哪还能再在京里坐冷板凳,靠人家送那十两八两的炭敬银子养活小老婆呢?」我道:「你们老兄,小老婆也真是多,怎么一个人就弄上了七八位?:而且还都是骗人家做大太太来的,究竟成了甚么体统呢」要不是我们表嫂利害点儿,那还有屋盛么?怪不得前年我代你们老兄带箱子出京的时候,在上海大方栈一见了我们表嫂的面,就拉着我,横也是说,你表兄弄了许多的臊蹄子,这个吃醋的罪,我是不能受,我是受不了。
倒把我没有醋吃的人,难得劝又不好,不劝又不好,只得在喉咙管里哼了几个是,就被我把这句话像糊差事的一般竟糊过去了。
但是你们老兄,几几乎入新党的那件事,要果真照你这样说起来,岂不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也算他冒险一次么?」仲芳道:「怎么不算冒险呢?但他要比翁师傅,为保荐一个康有为,险得连脑袋儿都丢掉了相较起来,还算是险得上算些儿呢!
」我道:「你说的话真岂有此理!
那里有皇帝老子杀受业师的道理?你不是越说越好听了吗?」仲芳道:「你真不相信么?我不妨再破点工夫念一件铁据出来把你听,你可就明白翁师傅的吃饭家伙,是真在颈脖上已经是幌了几幌了。
若不亏孙毓汶丶李鸿章他们几个顾命的老臣,跪在皇太后面前,没命的碰响头求了他下来,莫说是一个翁师傅,就有上几百十个翁师傅,也早做一字平肩王了!
」说着,便高声朗诵道:联自受读以来,翁同龢辅导无方,从未以经史大义剀切敷陈。
每日只以书画古玩,不时陈说。
且遇事巧立事机,刺探朕意,稍有不从,翁同龢辄拂然不悦,怒形于色。
今春又力保康有为才学胜伊百倍,意在举国以从。
乃康有为大逆不道,已有明徵。
该翁同龢滥保匪人之罪,实无可逃。
前令其休致回籍,事后思维,殊不足以蔽其辜。
翁同龢着即行革职,永不叙用,交地方官严加管束,不准滋生事端,以为大臣居心险诈者戒。
钦此。
仲芳念完了,又道:「要不是他们拼着身子求,怕在那【翁同龢着】底下,就有下不去的话出来呢!
岂不是比我们老兄还要险得加倍了么?」我听罢,心里想道:惭愧!
惭愧!
翁师傅他还是我父亲壬子北闱同年呢!
同张之洞丶许庚身丶孙毓汶诸人,都是吕贤基做大那一榜中出来的,怎么就单拣他老人家一个人这样的不好结果呢?难怪我上回由北京回来去见他的那年,把名刺生了毛,都没有见得着。
我当时并很怪他,任凭分隔云泥,也不配待年家子这样的薄法,或是疑心我是个冒充的,所以总是不肯接见。
现在想起来,敢是为的这件事,心里有点不大快活,不肯见我,也未可知呢!
仲芳见我骨都着嘴,并不言语,他又接着道:「唉!
说起来却也可怜人子的。
我们中国人就是这样的不好,专门会跟着人家撵败鸡子,听说没有下这道革职的上谕以前,竟很有几个揣摹时事的京官,交章参他甚么【一不饮酒,二不见客,三不写字,四不出门,深居简重,意欲何为】那些文致人罪的话呢!
还有人说,是上头授意下来的。
究竟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着实是不是的呀!
。
」我道:「那么,岂不是同参和珅的一件事差不多了么?」仲芳道:「和珅是件甚么事?你说说把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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