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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晓天下事,定数虽属有凭,然而亦有时因人力不足,遂成虚话。
所以古语说,人定终可以胜天;又说,天时人事两相扶,这就是这句话了。
不然,遇着事动不动就委诸天命,一点人谋都用不着,那还成个世界么?即如这位小土老儿,终日睡在土地庙里,夫妻两口会任凭地方作践得若何邋遢,都莫想扫一帚儿。
若肯扫,也可扫出银子来。
甚至砖瓦都不肯踢一脚,所以满地黄金,无因出现。
及至他死期已近,财还未发,直把几个守藏吏并本籍的土地城隍,都急得抓耳挠腮,一筹莫展,生怕担任勒◆公款的谴责,只好想出一个穷极计生,铤而走险的主意来。
预备要请四大龙王,率领着一班风伯雨师,将这五百万黄金白银都一齐吸上天去,借用行雨法,把那些元宝,一个个由空中往下落,不怕他见了不收。
无奈纠察灵官,并四方揭谛,都极力反对不肯,说是金银数至五百万之多,决不是一两个元宝可比,倘要同下冰雹似的洒下来,岂不要顾了他一个人要发财,不问把众人的头都一齐打破了么?」 罗利此时,说一句,拿眼睛朝里面望一眼,生怕何宸章走出来,听见了要多心的样子。
好容易才一句一句挨死似的挨完了,便忙着将令杯送到庸伊面前,自己搭讪着走出席去寻水菸袋。
我叹道:「可见得一个人无论是富贵贫贱,这勤俭二字是万不可少的。
当不起一生一世,终日昏昏,半点儿事业不去做,光空着头想发财,除非像罗君所说,会有元宝从天上掉下来。
不然,就恐怕有邓氏铜山,石家金谷,也不值得春风一浪呢!
所以老年说,坐吃山都会吃得空,这就是这个见解了。
」真晓轮道:「就是天可雨金,也要他肯把腰弯一弯儿,方可以拾得起来。
倘若要有陶渊明不屑为五斗目折腰的脾气,岂不是合着俗语一句话,叫小孩子敲锣鼓,各敲各了么?终不然元宝会真变成麻雀和飞到手里去么?你们闲话少提,大家听庸亥人说罢!
他是南京人,向来是口齿清利的,说出句把话来,我可以包得住羊脂玉掉在青石板上,迸脆儿透酥的。
」我笑道:「这句话也不尽然,从前我听见人说,三个宁波人,滑不过一个湖北人;三个湖北人滑不过一个广东人;三个广东人,滑不过一个南京人;三个南京人,又滑不过一个洋鬼子。
及至我后来同几个南京朋友共了一两件事,发现是很有义气的。
可知无论是甚么事,都是千闻不如一见了!
」真晓轮笑道:「恐怕是三个南京人,滑不过一个扬虚子罢?」我笑道:「扬州人于你何亏?外国人又与你何厚呢?即此一举,就可以见得你们脑筋里是没有爱群的性质了。
难怪政府里人说,中国上下社会,是万万够不上立宪国民的程度呢!
唉!
照这么一想,那立宪两个字,岂不是真要成了一个大空屁了么?」我说着,不由那一股泪,竟自从心坎里流将出来,若不是我赶忙的有强迫观念狠命的咽住,直头儿就要柔情来眼底,热泪洒樽前了。
后来还算是庸伊聪明,见我神情有点不对,就一面冲着真晓轮丢了一个眼色,一面就对着我笑道:「小雅君,你不要多心。
真旭初他是媒人狠过亲家,今日莫说胸不是说南京人的短处,就是说,好在是南京人多着呢,贤愚不等,谁处人没有?我们也无所用其回护呀!
如今大家莫要吵,好让我静悄悄的说一段田舍翁多收十斛麦,便要娶妾,便要做风雅人的故事,把你们听听,乐一乐罢!
」我听了,心中自忖道:瞧不起这个姓庸的,外面很觉粗鲁,脸上又长了一脸的酒痣,怎么说出两句话来,不但事理通达,而且轻重得体呢?可见一个人是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乱的了。
正在那里这么想,忽然又听见庸伊说道:「我说的这句呢,是出在一部家藏的小说丛编上,现在这书的版子,已是早经没有的了。
我记得他是说的一个乡下富翁,一径怕人说他不风雅,喜欢平时之乎者也的咬文嚼字。
那一天独自一个人扶了拐杖,立在门外闲眺,满眼说不尽身针绣毯,榆荚穿钱,牧唱农歌,一片丰登气象。
不意一时电走雷轰,乌云四合,那天上便一星星飘下雨来了。
他不随旧病勃发,随口的念道:【蒙朦雨至,难耕南亩之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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