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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就忍不住插嘴道:【仲芳,你把立宪这件事,就夸得这么珍而贵之的,怎么我们中国现在事事步人后尘,拾人牙慧,为甚么放弃着这么好的立宪不去学呢?」仲芳当下就对着我叹了一口气道:「咳!
小雅君,你哪里知道,譬如一个人家,向来是由家长做主惯了的,一旦改弦易辙,遇事同那些小辈去磋商,能商议的好,自然是不用说,定收集思广益的效东了;万一人多嘴杂,弄成个一名名尚挑水吃,两名和尚抬水吃,三名和尚倒反没得水吃了的局面。
非但筑室道谋,徒乱人意,亦且事权一失,要想从前令出必行,却是很不容易的事呢!
一家尚且如此,一国可想而知了。
何况中国自唐虞以后,即传子不传贤,早把神州大陆视同私产。
迄今数千馀年,都是一律行的专制政体,至今日已达进化完全的极点了。
若有人贸贸然倡议立宪,无论政府里的人必不肯行,即或肯,亦不过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从,将计就计的拿着立宪两个字来做楚歌用,想去吹散了革命的意思。
所以我说对专制国议立宪,实无异对聋牛低声讲性理,遇夏虫故意语春冰。
今日不是我更说句龌龊话,大约外国人用的溺器,我们中国同胞竟会有人拿得来当作菩萨供养的。
若说这立宪一层事,恐怕我们中国人即是做一万年的春婆大梦,也莫想做得着呢!
然而未来事黑如漆,我既没有子贡的术数程度,那可就不敢说这个大话,去谅定了我们中国人,竟得不着那立宪国的权利。
或者有一日,天佑我黄人,睡狮忽醒,政府里的诸公,俯念革命党之煮豆有因,外惧列强国之瓜分将及,与其同归于尽,不若肉烂汤锅,赫然变计,先复民权,使我四万万同胞不折一矢,不流一血,竟自专制国之奴隶,一变而为立宪国之国民,亦未可知呢!
」
我笑道:「我刻下不过说了一句甚么鬼不鬼,就惹动了你老先生,如同万把钩搭着五路财神似的,说了一大套富贵不断头的厌话。
又说我甚么顽固党,又说我甚么迷信神权。
如今你足下的尊臀还未离宝座一步呢,就已经是满口的术数术数了。
难不成这术数一件事,也是你们新学界中人新从外国学得来的么?何以同是一句话,一经到你们嘴里说起来,就不是顽固党迷信神权了呢?怪不得人说我们中国人的性质,是越聪明越会有嘴说人,无嘴说自己呢?」
仲芳道:「你想拿这句话来报复我,却又单单的没有被你报复得着。
我今天索性同你谈句知己话,虽说我是个新学界里的人,那新学界里的恶习,我却一分儿都没有沾染,所以我看见他们见着外国人所有的东西,就是一个臭屁,也当着香囊般崇拜,倘或是外国人所无的,即是当真的一个活宝,也视同狗矢般的鄙薄。
那一种井蛙冰鼠的谬见解,我是至死都不佩服的。
何况外国是真有本领的人,遇着自己国里没有的学问,无不虚心采访,想收截长补短的效力呢?诸如从前英国天文家南怀仁尝夸说我们中国术数之学,实有不可思议的道理在里头,决非他们外国推算家所能望其肩背的。
可见得并没有像我们中国里的人,那般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肮脏念头。
再要说,信鬼与信数,本来是两件事,若从表面上看了去,似乎是差不多的。
其实一经研究起来,岂但各不相谋,竟有风马牛不相及的远呢!
小雅君,你如果不相信,好在刻下天色尚早,我们的船,适才到泰兴码头,不妨寻一两件证据出来,给你评论评论,你就不好再笑我是有嘴说人,无嘴说自己了。
现在姑无论那数学一道,已为孔子立为专科,用殿六艺之后,是早经彰彰在人耳目的,非同说到鬼神身上的事,就一味的敬而远之那番敷衍话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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