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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翻卷送我到宅门口,回身进去。
我刚转过脸来,忽听得后面一声怪叫,我再掉转头去一瞧,却是翻卷唱京调二簧的声音,我只好装着聋子没有听见。
此事前日已委了一位姓吕的去,也是山东人,与张令同乡,他们又一向交好,此番去当他的发审,是无有不合适的。
这吕委员到差第二日,我就接着张令的禀函,他甚为感激,并同我要位知医的朋友去诊病,带办书启,这是明明投桃报李的意思。
我所以想到你身上,就把你荐了去。
再者,从前老年兄在任兼办的文庙乐舞同各书院监院点名的差事,我早回明了制军,委你们的后任接办。
其中统留一年薪水,候你来领,你明日即具一张墨领来,将此项银子领去,虽然不多,也可以寄回去稍微贴补家用!
」
我听见我年伯一番话,感激无地,简直差一点儿哭了出来,只有听一句,答应了一个「是」字,直至听完,我方住口。
我年伯还要留我便饭,是我立意不肯;又将我母亲替年伯母年伯请安的腐套说了一遍,我年伯也问了问家乡近况,一路辛苦以及来省现寓何处,我又一一的告给他听。
见日已过午,恰好有人来拜会,接着又是督院传见,我就乘势辞了下来。
从府署回寓,略一转弯即到。
才走至我住的第八号门口,猛抬头看见一人,黑胖四方脸,两撇黄八字胡子,戴了一顶暖帽,水晶顶花翎,身上穿了一身灰鼠袍套,跟班的倒有六七个。
那人仰着脸朝天,鼻上架了一副又黑又大的墨晶玳瑁边眼镜,从第九号房间里一掀门帘,踱着官步出来。
跟班的狐假虎威,口中吆喝着叫我让开,便一迭连声嚷叫「伺候呀!
伺候呀!
」我再留神一看,见他那门楞上贴了一纸梅红片子,上面写着「正任宝应县杜寓」七个字,此时才明白是我们老公祖杜法孟,不久我因案吊省察看的。
我心中想着:这班狗奴,主人业已闹出乱子来的时候了,功名保得住保不住尚不可知,住在一个客寓里,尚且如许吆五喝六,眼下无人的式样,若是印把在手的时节,还不知要怎么鱼肉乡民,涂炭地方呢!
怪不得一个好端端的实缺知县,弄得撤任调省。
我正在那里对着房门楞上红纸条子出神,不提防从房里忽地钻出一个妇人来,一阵香风,正在我的肋下撞了过去。
接着房里又跑出一个未着长衣的男子来,赶上前一手揪住这妇人,连推带抱的两人嘻嘻呵呵拉进房去。
只听见那妇人口中带着笑嚷道:「我不来了,黄师爷真的这么闹,老爷一下子回来看见,成个甚么体统?我不来了!
」说着,又是一阵嘻嘻呵呵笑个不住。
我再一留心,见那男子不过三十上下,倒是个小白脸儿。
那妇人也不过二三十岁,虽是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再加一双媚眼,两道秀眉,对着人有意无意的低眸一盼,也觉得有一二分骚态撩人。
我心中认着是杜老公祖带来的随身侍妾,颇怪他帷薄不修。
转念既是姨太太,自必有仆妇跟随,如今这房里并无别项女眷,其非姨太太可知。
或者是个私娼,叫了来伺寝的,亦未可知。
再朝着房里一听,却是放着房门帘,银蒜低垂,玉人无语,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我正欲转身回房,忽然听见客寓门外一阵嘈杂,接着那两扇中门呀然开放,一把红伞,一顶蓝呢四轿,抬了进来。
及至下了轿一看,原来就是适才出去的那位杜老公祖拜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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