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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来客?”
“是之前送了我给郎君的那位司马大兄,陪了一位老道来。”
杜士仪登时大吃一惊一愣,自是快步往草屋走去。
待进了屋子,他就只见一方座席上,司马承祯正闲适地盘膝打坐,一旁则是司马黑云。
而竹影不见踪影,竟是杜十三娘在那儿亲自奉浆待客。
“司马先生!”
他连忙上前长揖行礼,又开口说道,“若知司马先生会来,我也不会在峻极峰上耽搁这么久,劳你久等了。”
“日头升起路上便热了,再说到观中求见的人一多,又脱不开身,所以我才挑了这时候来,没想到你好雅兴,在山上逗留这许久!”
司马承祯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等到杜士仪在面前坐下,他方才开口问道,“黑云带回来那些书,又说了你的主意。
适才我又看过他说的这书桌和靠椅,确实如此写字抄书,其效比从前高一倍不止!
怪不得别人一份尚未得,你竟已经一式两份都快抄完了。
你小小年纪,着实奇思妙想。”
“司马先生,这并非什么奇思妙想,归根结底,只为方便二字。”
说到这里,杜士仪便从容笑道,“虽说那天在司马大兄面前说了很多大道理,但说到底,我求的是自己闲适自如。
我从小读书习字,写诗作文,虽说被奉为什么神童,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不过一是勤勉,二则手熟,真要说什么传唱一时的佳作,其实根本没有,不过徒有虚名而已。”
此话一出,他便看到杜十三娘一时花容失色,当即伸手止住了要开口劝说的她:“这是那场大病之后,我才明白的。
人活一世,只图虚名无益,不如不必强求,随性自在。
就比如读书写字,姿势形式大可不拘一格,只求悦己明心。
须知先秦两汉,乃是双膝着地用竹简读书写字,如今却箕股而坐,用的是书卷。
等到千百年之后,兴许又另有不同之法。
所以,只要明理见性的宗旨不便,何妨让这一雅事对天下有心上进的学子都便利,而又负担得起?”
司马承祯见杜十三娘咬着嘴唇满脸担忧,不禁微笑了起来:“杜小郎君如此口若悬河,怪不得嵩阳观赫赫有名的太冲道人之前会铩羽而归!
确实,你这法子兴许会被人责为离经叛道,然前人用竹简帛书,今人用藤纸麻纸的书卷,你这线装书省时省力,正适合贫寒士子。
这天下士子,有求学向上之心者众多,然能够出类拔萃脱颖而出的却极少,不少人未免一生孤寒。
这些桌椅也罢,这些线装书也罢,即便只是区区小道,只要能为读书明志的人多些便利,便是好事!
而且,倘若如此,把文章刊印成书也比从前简单了许多,因你这主意,我已打算把诸如《本草经集注》这些陶祖师的医术药典,用此法刊印出来,如此将来再无佚失之危!”
“司马先生高明!”
见杜士仪那年纪轻轻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司马承祯感受到他的喜悦,旋即便含笑说道:“而且正如你所说,此举适合贫寒士子,想必对于悬练峰卢浩然来说,此法应于诸弟子极其有用。”
这是杜士仪一日之间第二次听到悬练峰之名,而相较于那樵翁口中的卢公,司马承祯显然说得更透彻。
然而,他正踌躇之际,却见司马承祯突然站起身来,连忙也随之起身,却不想这年纪不小的老道竟是径直到了书桌后头,又毫不客气地直接占据了他那把竹椅。
“垂足而坐,确实闲适自如,只是此法推广,就远不如线装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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