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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2页）

在此之前，秦继舟根本想不到放炮还有那么多学问。

大学里没学过，只是从相关书籍上看的。

在他看来，放炮不过是一项简单劳动，胆大心细便可。

那么大一座山，炸几块石头还不容易？等到了山上，一看，登时懵了。

这哪是山，简直就是狼牙！

地主五斗先是带他看了一遍，凡是前面放过炮的地方，五斗都看。

看完就摇头，就叹息，就唉唉地叹个没完。

后来说，反了反了，逆着放而不是顺着放，全反了，怪不得呢。

秦继舟并不懂正与反，眼睛被血刺得生痛，几乎不敢睁眼，有条胳膊还夹在石fèng里，没拿出来。

他居然认出了那条胳膊，是邓家山大队民兵五羊的，五羊是全工地发动后第五个报名的，家里穷，跟同村的石榴好上了，石榴家不同意，嫌穷，五羊想立功，立了功石榴家就不能不同意了。

谁知……

&ldo;过来！

&rdo;秦继舟还盯着五羊的半截胳膊发呆，五斗厉声喊他一句，道：&ldo;上了山，心里就甭再想别的，啥也看不见，知道不？&rdo;秦继舟傻呵呵地点头，五斗指着面前的岩石说：&ldo;炮眼从西往东打就顺了，再者不能挨这么密，这伙狗日，一口想吃个胖子，哪能打这么密，不出事才怪。

&rdo;说着，掏出怀里锤子，开始敲点。

五斗说：&ldo;先放两个，不能急，试探一下山性，山是急性子，你就得是慢性子。

山要是慢性子，你急也无用。

&rdo;

山有脾性。

这是秦继舟那年学到的又一个知识，后来才知道，这不是知识，这怎么能叫知识呢，这是活人的理啊。

这话是地主五斗说的，同样的话地主五斗还说过很多，他这才陆陆续续明白，不只是山，河也有脾性，路也有脾性，就连一块石头，也保不准会有性子。

万物皆是，何况人乎？五斗居然说了句文言文。

这个五斗啊。

五斗一前一后打出两个眼，把他叫跟前，如此这般讲了一通，然后让他出去。

秦继舟不离开，五斗火了：&ldo;有些东西能学，有些不能学，出去！

&rdo;秦继舟就怏怏不乐地出去了，站在了安全处，操作面上只剩了五斗一个。

结果，那天的炮响了，成功极了。

一前一后，两声过后，大片的石块很讲规则地落下来，一块也没落在操作面上，全都乖乖地滚到了山下。

山下雷鸣般地欢呼时，地主五斗抹着头上的汗说：&ldo;记住了，下去之后就说是你放的，千万甭提我。

&rdo;

许多年后，秦继舟才明白五斗那么做的用意。

当年是坚决不许四类分子和右派成功的，所有的错误和失败都可以归到他们身上，成功却不许沾半点。

于是他再次成名，省报辟出半个版，专门介绍了他的事迹。

某种程度上说，是地主五斗促成了他跟楚雅的婚姻，这个五斗呀。

秦继舟的脚步稍稍往前挪了挪，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地主五斗，这个话不多，每说一个字都能砸在别人心上的荒怪诞男人，真是折磨了他一辈子，一辈子啊。